自幼稚園開始往返司徒拔道那段斜路,Emma(化名)與昔日中學同窗的丈夫畢業於九十年代;其母是舊生,現有一子就讀小學部。「買了男女幼稚園水手校服各一套,將來留畀自己個孫着!套校服好好,不用燙!」她有憧憬過,將來兒孫就讀母校的。
歷史悠久的本地學校,總不乏三代校友。Emma一家三代「玫記人」(Rosarians)——才走過一甲子的玫瑰崗,傳承不了第四代,她為母校噓唏,認為抵不住時代巨輪,適齡入學人口的確銳減。
但,每念及中學部突然提早兩年停辦,眾高中師弟妹被迫轉校;昔日至今,母校怎包容 SEN、非華語學生,她義憤填膺,紅着眼為母校護航。「學生不如外界想像般壞,係頑皮些……」她替母校感不值。「不是說玫記學生很曳?有冇學生出來鬧過人?」
她的一家三代,作別玫瑰崗中小學、幼稚園悠悠一甲子;綿延三代緣份,伴着母校走過最後歲月,見證新舊辦學團體更迭。
記者 羅惠儀
▇Emma(化名)的兒子仍在玫瑰崗就讀,因此不允出鏡接受訪問,她指兒子直至現在都很愛學校,待開學後再為升學從長計議。
▍「玫記」盛世 擁龐大校友群
Emma身邊不少舊生,見到新校裝修設計校舍的電腦圖感到很不開心,指母校將面目全非;Emma仍就讀小學部的兒子,卻感到興奮。「小朋友總喜歡學校多咗顏色,又新裝修,哈哈,只係覺得新校服很肉酸……」在她看來,玫瑰崗「白灰」是標誌,乃一種簡約的格調。
她當「玫記」家長,見證疫情下幼稚園及小學部無理解僱 16名教師及工友,逾 70名家長湧校「聲援」與校方管理層談判事件;豈料甫「空降」在教區頗有名望的資深校長葉介君,令家長群對學校前景倍感樂觀之際,瞬間學校卻步向終結。「那時突然覺得學校前路一片光明,哈哈,他很 presentable,家長突然覺得很有信心,其實自從湛茵茵(時任小學部校長)之後,資深老師走了不少」。
她冷眼旁觀,道明會將辦學權交予道爾頓,當中不少變化叫她傷心又氣憤,像校方煞停出版最後校刊,連最後與母校體面告別禮也腰斬。「以後都不會再見到 School badge……諗起就好傷心」。
玫瑰崗(RHS)可說是全港擁最龐大校友群,Emma指,該校是最早有「一條龍」的學校之一,不少舊生打從三歲開始一起讀至預科畢業。她沒有加入舊生會,個人社交平台動輒數百名朋友都是同校畢業生,感情不俗。「其實很多人都好似我,大部份仍有聯絡嘅朋友都係舊同學,FB 有幾百個朋友都係讀玫瑰崗……」。
今日如此落幕,教人不勝唏噓 —— 據了解,好些低調的舊生,因中學部突然提早停辦,為將要考文憑試的師弟妹四出奔走尋求協助,雖然不允接受記者訪問,亦正好體現:為善,不露行藏,不求人知,不用鎂光燈下放大。
▍包容不同能力學生
Emma 憶述,昔日沒有SEN(特殊學習需要)標籤學生,但學校一直取錄不同學習能力的學生,像她一位音樂造詣不凡,患有自閉症的師弟,順利升讀大學,發展個人所長。「他跟其他人很難溝通,學校真係花了不少工夫保護、輔導、栽培學生;亦有很多不識中文的學生,學校同樣要花很多心血去教,DSE要考中文的!是加倍花時間,這才是教育!」
她為母校辯護,指當時每級均有十班,每班逾四十人,操行難免有參差,家境亦然,好些同學是住附近半山一帶;而該校屢見負面新聞影響校譽,令外界印象大打折扣。「我囝讀玫幼時,中小幼不時有聯合活動,我見的中學生都很乖……可能學業成績不算好,但不少新移民來港,中文也不太好,可以期望他們的成績有幾好?」
昔日高中生的她,曾為師弟妹輔導功課,坦言難免有學生打架、食煙,總有人無心向學。「最記得他們說,會走上六樓偷神父底褲……就算現在接觸中學生,他們只是頑皮,絕對不壞。現在少了學生,所以不時有中小幼活動,我見中學生都很認真練習表演」。
她畢業於九十年代,當時不乏父母來港就業的外籍同學,未必負擔得起國際學校學費,家境跟香港學生無異。「那個仍是港英政府的年代,不少派員來管理公司,子女便讀貴族國際學校;現在是歐洲窮,為生計便來港,或者亞洲其他地方,其子女未必有資助讀國際學校,而玫幼、小學相對多英語,同時又可以學中文,家庭條件未必可以升中時轉讀國際學校,而玫中雖是津貼學校,英文又相對較多」。
▍中學轉津貼 由盛轉衰 精英舊生子女不讀玫中
現時坊間形容「玫中」屬「Band 2尾」學校, Emma的長女當年未能考上玫幼,現正就讀津貼小學。「當年玫幼相當受歡迎,報名人流塞滿整條司徒拔道,須警方來開路;我那年有雙非,就算有 Father寫信都沒用,加上仍是黃校長(時任玫瑰崗學校小學幼稚園部校長黃慧貞)辦學好,學校仍很受家長歡迎的,因為玫瑰崗升小、升中的確不差」。不過,當她的小兒子入學,適值學齡人口漸漸下滑,很多畢業生的子女亦順利考入幼稚園。
她指,友儕間屬精英一輩為子女選校均視玫幼、小為後備,絕不考慮升讀中學。「我那個年代都叫做 Band 2,當時中學是劃分五個 Banding,而我讀精英班,其餘班別的學生大都無心向學,給人印象很差。」
她做家長後,但見中學部只有寥寥兩三人考上港大。「當時剛剛做媽媽,見到學校咁都登出來,都覺得『羞家』,反而接觸多了學校才知道,是師生一起努力才有的成績」。
她就讀的年代,仍分男女學部,且各有同性校長管理,可說是玫記特色。「估計有七至八班中學生都由玫幼、小學升上來……當時小六全級及考晒尾的,都派入玫瑰崗,但考第一那位便轉校。當時叻的學生,女的去瑪利曼,男的去St Jo」。
正因為校譽影響,本身是專業人士的Emma表示,其班內同學均屬不同界別的專業人士,卻少有對外提及自己是玫瑰崗舊生。「我那行不少都是男女拔,St Paul co-ed舊生,得我一個是玫瑰崗,好像比下去……不過,我的年代再早十幾年,畢業生確實好叻,當然唔介意講」。
Emma不允在報道透露其專業,但她確實是記者認識其界別人士,同時擁不同範疇的專業技能。她坦言,雖然自幼讀玫瑰崗,但對「填鴨式」教育感厭倦,亦沒有歸屬感,因此完成中五課程便負笈海外。「中學成績一直很好,但高中時,不知怎的愈來愈差,當時老師很好,不斷關心我有甚麼問題,叮囑我唔識一定要問……玫瑰崗的老師一直都很關心學生」。
據校網資料所示,玫瑰崗中學於 1982年由私立轉為津貼學校,由政府補貼所有校舍營運開支;及至董建華年代母語教學政策,玫瑰崗未能躋身英中之列,Emma指,隨後新派直資學校冒起,直接影響玫中收生質素。「有舊生從事教育界,直接問 Father為何不將玫瑰崗轉直資,唔轉真係死硬,係 Father唔肯轉……那位同學很愛學校,不時講玫瑰崗『抵死』,就係當時唔肯轉,真係愛之深,恨之切」。
▍覺新辦團有心辦學
樹倒猢猻散,Emma慨嘆,就算中學部撐得過兩年後才停辦,難保教師為「飯碗」也紛紛提早請辭,她心痛預備考文憑試師弟妹,突然提早離開玫瑰崗。
她正為兒子尋學校插班。「繼續讀玫小,最大原因是當時的黃校長,她那時期,一級有五、六班,現在?今年小一只有一班,還要只得廿幾人左右……二、三、四年級有兩班。六年班都有新插班,是國內新移民。而我那班的家長,大部分已打算轉校」。
為母校結束,她哭過;不過,同樣覺得新辦學團體有心辦學,抱持觀望態度看轉變。
最後,覺得玫瑰崗帶給自己是怎樣的教育?「其實當時學校沒有特別栽培,唔會好似其他名校拼成績、要學生贏校外比賽,但很多課外活動,唔鍾意讀書嘅都有好多其他方面活動,可以參與發揮,所以,大部分同學校園生活都係開心,結果,真係甚麼人都有,發展好多元化」。
若學校也有靈魂,就讓 Emma的見證作別玫瑰崗,為其說句公道話 —— 留這一筆。隨風潛入夜,潤物細無聲。
▇ 難怪玫瑰崗擁有文具部門,多年來不少文具、校服等用品,皆屬家長每年必購之物,可說是一種歸屬感。